古今赏石通常以山比较,如砚山、竖峰。砚山,概括性指石似山,非特指某山的缩影;竖峰,象征性指如山之立峰。砚山、竖峰,人都称之为“山子”。便是说,赏石是以小见大,将奇石比之为天然界的崇山峻岭,千山万壑。
白居易《太湖石赋》:三山五岳,丘洞千壑,覙缕簇缩,尽在其间。百仞一拳,千里一瞬,坐而得之。
苏轼《欧阳少师令赋所蓄石屏》:何人遗公石屏风,上有水墨希微踪。不画长林与巨植,独画峨眉山西雪。岭上万岁不老之孤松,崖崩涧绝可望不可到,孤烟落日相溟蒙。苏轼还将至爱之石命名“仇池”,便是其颍州梦见此石若道教十六洞天之一小洞天(王屋洞)。后来诗人曾几以“幽人所好山”“相与会心声”咏和。
英石闻名于世早于太湖石,宋代己成朝廷贡品,贵气、文气、节气齐全,倾情赋情多不胜举,将之喻也不乏佳句。
米芾是其间之一,取袍笏拜石之举,虽在安徽无为,然其早曾作尉浛洸,余疑其爱石之情愫,始发于英州。
曾几《南雄郡守致怪石四株》:一窗江表地,数朵广东山。奇甚君风骨,苍然我面颜。直接将英石称之为“广东山”。
王十朋《李伯时赠英石》:英石来从并玉堂,铃斋几案耸峰铓。平生性有好山癖,袖得两峰归故土。
喻良能《伯琬明府年兄和予致字韵诗举英石见遗谨次来韵以报盛贶二首》:公家一峰如终南,始信是中有佳致。
今世画家特重写生,甚于前人。岭南画家也不破例。岭南画派怎么赓续岭南文脉,是咱们现在有必要火急处理的学术问题。
我国山水画写生是寄情山水并以之为粉本创造,传统我国画具有既不写实,也不笼统的“适意性”特征。作者觉得,山水写生以英石为学习的途径也是可行的,或许,这可称为“破例”——从前人的赏识趣致,将石比之山,其“皱、透、漏、瘦”之态,也能为我国画山水写生供给另一条蹊径。
英石形或尖厉健康,或圆融厚朴,或险绝古怪;肌理叠叠层层,疏密有致,深浅环回,其交织幻影,如行云流水,清古怪绝;经风磨雨洗,日曝月蚀而成大岳岩壑嶙峋,岫黛活力,窠石灵性。
英石之种种超乎意象神韵,无不引起画家绝尘拔俗超然物外的冥想,兼得思接千古、视通万里的创意,静观自得而妙悟崇古之情、得循理之道。
英石虽无树木之旺盛翠绿,无花草之富贵美丽,然一石一国际,或闪灼变幻、古怪诡谲,或凝重淳厚、苍劲荒率,或奥境奇辟缅邈幽静,如北方地区冬日岩壑奇姿。岭南画家以英石做山水写生,可得天时地利之优厚,面临英石,足不出户,万里江山于胸中,身居斗室也可悟六合日升日落,万物生灭隆替之道。所谓“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天然”。 “土精为石,石气之核也”。写石须得气,尤如大天然真山水之气韵。气不散,意沉雄;气不滞,韵流溢;气不乱,神益遒。岭南画家可从英石“瘦漏皱透”中挖寻线之勾斫、折带、皴擦、点染,遵其形,而入其意;尚其意,而化其形。一画之功,专心之性,顺手而出。
以英石为鉴,悟古人所绘之画理,写古人未到处之隐机,补今人不能见到之纯美,将芥子英石化为超然国际,虽是破例,实可得我国山水画之神髓魂灵。